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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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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丰帝脸上犹自还有怒气未消,可是他这个皇帝或许多疑暴躁,在大事上却是很拎得清的,见了他们几个一道联袂进来,语气还算是平静的问:“朕原本说了今儿不必伴驾,你们怎么又都来了?”

    元丰帝勤政,从废帝手里夺了位子之后就一直别着一口气要做出个模样来将废帝压下去,所以内阁这些年也约定俗成,每天晚上都会有至少一个人留着在西苑值宿。

    这也是朝中稳当的缘故。

    别的不说,元丰帝在当皇帝这一道上是没的说的,勤政,也没什么昏君女色上头的爱好,虽然之前有冤死太子的嫌疑,可那也是儿子们互相倾轧所致,他本人倒是不能说是个不好的父亲。

    这次元丰帝跟内阁一道处置了九江雪灾和倭寇犯边的几桩事,已经下令让内阁今天不必留人值宿,今天下午也不再议事,有事儿让内阁自己裁决,不能裁决的便留着明天的。

    如今内阁这几个却又一道来了。

    高平几个人都去看杨博,俱都神情严肃。

    元丰帝是个急性子,见他们这样,一看就知道有事,脸色就淡了下来。

    杨博这才双手捧上一份折子,轻声道:“圣上,老臣等几人思来想去,有一桩事,还是要报给圣上知道。”

    能够让杨博都露出这样为难的神色,元丰帝狐疑看了他一眼,对着陈太监挑了挑眉,陈太监就急忙过来,小心翼翼的接了杨博手里的奏章双手递上去,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声。

    自从皇长孙那要命的身世曝光了以后,日子真是越发的难过,连他这种已经陪着元丰帝半辈子的内侍都快要摸不准主子的脾气了。

    这回看这几位重臣都这样郑重其事,只怕事情又小不了

    元丰帝接了奏章在手里,展开一看,面色先就变了变。

    陈太监陪着他这么多年了,怎么会不清楚他的脾性?这分明还没见着内容呢,先就动了怒,只怕事儿肯定小不了,不由提起了心。

    元丰帝手背上青筋爆出,不过一会儿就已经一目十行的将奏章看完,而后重重的将奏章摔在了地上。

    御书房长桌前面那尊紫金的麒麟瑞兽四脚香炉里头的烟飘出来,众人都急忙低垂了头。

    而元丰帝已经冷声怒斥:“混账!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随着这一声怒斥,底下的人从杨博到高平全都噗通一声跪下来,口称圣上息怒。

    元丰帝的怒气却哪儿能这么快就消得了?他气的将桌上的砚台都扫在了地上,里头的朱砂洒了一地,像是触目惊心的血。

    “朕这些年已经足够优容他们,他们却越发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元丰帝怒极反笑,指着杨博:“下令,召胡建邦回京受审!”

    高平的头压得更低,等到杨博在前头答应了,才松了口气,等到从御书房出来,已经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因为绷得太紧而发痛了。

    不过现在他暂且还顾不上这些,疾走了几步追上了跟在杨博身后的孙永宁,咳嗽了一声:“孙兄。”

    孙永宁跟他都是杨博提拔进内阁的,两人关系向来守望相助,一见高平这样儿,孙永宁就先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高平便会意,等到散了衙,才乘着一顶轿子直奔孙家,去了孙永宁的书房,而后才摘下了自己的大氅,急急的问;“孙兄,胡建邦眼里没有圣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是之前老首辅都睁只眼闭只眼,并不曾留难人家,为何这一次,事情却闹的这么大?”

    胡建邦是先胡皇后义兄的儿子,也相当于胡皇后的半子,为人素来鲁直,因为之前先太子的事儿替先太子鸣不平而在朝上大放厥词,所以被贬去了甘肃养马,如今反正萧恒多大,他养马就有多少年了。

    这么一个人,脾气也不好,所以这么多年其实许多次元丰帝都有放他一马的心思,可总有各种各样的人跳出来说他的不好。

    元丰帝也不是个脾气好的,既然胡建邦一直不识趣,他就问的少了。

    只是如今认回了萧恒,元丰帝难免又想起了他来,想着把他给召回来。

    可胡建邦也真是不争气,元丰帝让内阁召回他的圣旨都还没到甘肃呢,胡建邦这个傻子竟然闹出了事-----兵部右侍郎、巡抚甘肃的郑思宇上折子,说是有人拦下他的仪仗告状,弹劾胡建邦欺男霸女,为了抢占商人马场,而寻了罪名将人家折腾的家破人亡。

    郑思宇审这个案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如今才把奏折送上来,是发觉除了这个问题之外,胡建邦的马场还有上百匹的军马数量对不上。

    军马这种东西向来是比普通的人都要珍贵一些,一下子少了上百匹,那绝对不是小数目了,这事儿当即就闹大了。

    郑思宇不敢作主,将奏章送到了京城。

    可这事儿,高平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

    胡建邦虽然为人粗俗鲁直,没有心机,可是却一向以中直出名,这样的人,他为了抢占马场就构陷人家闹的那么大,他是觉得不大可能。

    尤其是如今还有什么军马失窃的事儿,就更是不对了。

    他拉住了孙永宁,挑眉看着他:“孙兄,您给我一句实话吧,这事儿到底有什么蹊跷?您向来是见事明白的。”

    “这事儿我可真不明白。”孙永宁苦笑了一声:“郑思宇其人,虽然在我手底下做侍郎,可你也知道,我指使不动他。这巡抚甘肃的任命,那也是吏部那边下的,他上书弹劾胡建邦,事先也没跟我打过招呼,我怎么知道他这是冲着谁来?若说我能告诉你的一点,那就是,这事儿反正跟皇长孙是脱不了关系的,有人忍不了啊!”

    高平啧了一声,一头雾水;“汾阳王已死.....难不成是因为这事儿,所以才惹怒了宗室,是他们出手?毕竟当年因为胡皇后和先太子盛宠,其他人可没少看他们的脸色。”